一名血管外科医生的成长“传奇”

--访第二军医大学附属长征医院血管外科学科带头人曲乐丰教授

他是我国血管外科专业首位博士后，曾在德国从医近三年，在德国血管外科届享有赫赫声名。归国后，他结合国情自主创新了多种血管病的治疗方法，并结合科室发展提出了多项创新理念，带领团队创造了学科建设的奇迹。在很多人看来，他的成长经历是一段“传奇”，他却淡然地说“其实我只是做一些别人不愿做的事，并且做好，把平凡的事做的非凡而已。”他就是第二军医大学长征医院（下称长征医院）血管外科学科带头人和创建人曲乐丰。《医学论坛网》记者将带大家走近他，并进行深度解析。

潜心苦读，国际舞台终成新星

1989年，曲乐丰被第二军医大学录取，从山东小伙变成一名“准军医”，他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作为学校最后一届六年制学生，曲乐丰在四年的理论学习和2年实习生活中处处严格要求自己，各科成绩均名列前茅。实习期间，他的优秀表现得到了我国著名血管外科专家、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军医大学长海医院（下称长海医院）血管外科主任、全军血管外科学组组长景在平教授的欣赏。景教授鼓励曲乐丰考自己的博士生，继续深造。在自己的努力下，他顺利地考取景教授的博士生，开始了追随景教授的血管外科学习之旅。

博士生毕业后，成绩优异的他留在了长海医院工作。那时国内血管外科的发展刚刚起步，各方面发展还不成熟。曲乐丰不满足当时的学习条件，时刻寻找机会继续深造。他先是考取了上海医科大学中山医院（下称中山医院）院长王玉琦教授的博士后继续学习，而后又在长海医院外科系统轮转学习并夯实外科基本功。

经过了国内一系列的专业训练后，不满足现状的他想“出国去看一看”，面临多个出国机会，曲乐丰犹疑不决。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同曾在德国纽伦堡医院血管外科中心学习过的赵志青谈起了自己的出国学习计划。

“你出国的目的是什么？”赵志青问。

“充实临床实践。”曲乐丰回答。赵志青当即拿出自己在纽伦堡医院学习时保存的手术通知单，曲乐丰一时惊呆了，Incredible!他看到通知单上每天的手术量可以到达20多台，而且没有静脉曲张等国内每天都在做的手术，都是腹主动脉瘤切除人工血

管置换、主髂动脉硬化闭塞症人工血管旁路术，颈动脉内膜切除术、下肢动脉旁路术等。“尤其是手术操作速度，以颈动脉内膜切除术为例，从切皮到缝合皮肤的最短时间仅为18分钟；以腹主动脉瘤开放手术为例，从切皮到缝合皮肤的时间仅为30分钟。这在国内简直无法想像！”曲乐丰对记者感叹。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曲乐丰将德国纽伦堡医院血管外科中心作为继续学习的下一站。而此时，德国纽伦堡医院血管外科中心主任、雅号“欧洲快枪手”、时任德国血管外科协会主席的DieterRaithel教授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在Raithel教授的帮助下，曲乐丰获得了德国政府的行医执照。2005年的4月26日，曲乐丰开始了在德国纽伦堡医院血管外科中心的工作和学习。最初的三个月，他作为助手跟随Raithel教授和其他医师做手术，其踏实严谨的作风深得德国医师的赞许，大家都认为他已具备做一名主刀医生的所有条件。三个月后，在Raithel教授的授权下，曲乐丰开始了“主刀”生涯。从最基础的下肢手术（股动脉内膜剥脱补片成型术、股-腘动脉自体大隐静脉或人工血管旁路手术等）到颈动脉手术，凭借其扎实的基本功，出色地完成每一例手术，深得Raithel教授的赞赏。之后，Raithel教授授权给他可以主刀无症状的颈动脉手术。“颈动脉手术原本是不允许轮转医师做的，无症状的颈动脉手术更是需要有丰富经验的手术医师来操作，德国纽伦堡医院仅有三位医师有此资格。”曲乐丰告诉记者。随着临床经验的不断积累，曲乐丰的手术范围不断扩大，主髂动脉硬化闭塞症的主-双股人工血管旁路术、腹主动脉瘤切除人工血管间置术以及胸主动脉瘤和腹主动脉瘤腔内修复术等，他出国前看到的手术通知单上的所有血管外科手术都成了曲乐丰的手术作品。

曲乐丰在那里负责一个手术室的工作，平均每天完成5～6台手术，在德国纽伦堡医院工作期间共完成了三千多台手术。这真是外科医生的“魔鬼训练”，曲乐丰后来回忆说。

在成为优秀的临床医师的同时，曲乐丰还成为Raithel教授的得力助手，协助其撰写论文，参编专著，制作幻灯，参与各大国际血管外科会议。那时，无论在纽约Veith论坛、迈阿密ISET大会、凤凰城ETC、伦敦CharingCross、巴黎PCR、华盛顿TCD，人们都可以见到这位年轻中国医师的身影。

厚积薄发，国内舞台崭露头角

回国后，曲乐丰一直在思索，如何在国内学科、政策局限的情况下让自己在国际舞台上再现锋芒。他很快理清并调整自己的思路，决定将国外学习到的先进的理念进行适当地调整，结合国内实际情况，形成自己独树一帜的全新理念。

当时，国内颈动脉疾病已为常见病、多发病，但因颈动脉疾病手术风险大，术后并发症严重，因此相关的手术开展甚少。

曲乐丰认为，颈动脉手术后患者预后不佳并非手术本身的问题，而是临床医师对手术的理念和方式存在异议。因为颈动脉手术在国内尚未成熟，国内医师手术操作时间过长，致使患者大脑缺血时间亦过长，从而影响预后。因此，曲乐丰对此类疾病的诊治提出了“4S（simple、safe、short、save）”原则，即简洁、安全、快速、节省原则。

曲乐丰通过大量的临床实践证实自己观点的正确性。他首先改进手术操作步骤，缩短手术时间，将颈动脉内膜切除术的手术时间由原先的3～4小时缩短为1小时以内，患者的并发症发生率由大于6%降至小于1%，并远低于美国AHA规定的范围（3%～6%）。至今，他已成功完成3200余例颈动脉内膜剥脱术，是目前国内开展此类手术例数最多、手术方式最全、手术时间最短、术后并发症率最低的颈动脉专家。

在德国学习期间，曲乐丰对Microport一类的全程支撑式一体化支架移植物情有独钟，不断地对其进行研究；回国后，他依然没有停止这项工作。Microp-ort支架原始设计是贴着肾动脉向下释放。在临床使用中，曲乐丰发现由下向上释放的效果可能更好，因为开始释放的时候可能发生失误，容易掉下来，而需要再补救。若将其做成一体化全支撑的支架，这不仅能避免远期移位的弊端，而且操作也方便简洁。由此，他在国际上创新性的提出了“解剖固定”新概念。该概念的提出引起了国际心血管界的广泛关注，曲乐丰也多次在国内和国际会议上对此概念进行演讲交流，多家国际血管外科杂志也对此概念进行了重点推介。

此后，他又对多项手术技术进行改良。针对小血管吻合口再狭窄，他创立了血管吻合口局部基因和药物导入系统，创立了小血管无缝线胶粘吻合方法。一项项理论和实践的创新，令曲乐丰在国内学科届崭露头角，成为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指定的颈动脉内膜切除术技术指导专家、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脑卒中筛查与防治工程全国中青年专家委员会常务委员等；其科研成果荣获全军医疗成果二等奖；有5项国家发明专利；并承担了6项各类基金资助项目。

创建平台，学科建设苦心孤诣

国外的学习经历令曲乐丰视野大开。回国后，不安分的他一直在试图寻找更广阔的舞台。虽然北京和上海的很多大医院向他抛出橄榄枝，提供非常优厚的待遇，因为对部队的热爱，他最终还是选定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军医大学长征医院。他认为，这里的血管外科还是一个新生的雏儿，并坚信经过自己的悉心抚育，将有无限的成长空间。

2012年4月，曲乐丰进入长征医院创建血管外科，创建初期仅借助口腔科的一个最小的房间作为诊室（3张病床）。跟随他而来的团队感到迷茫，一位年轻医师问：“曲老师，我们能够生存下来吗？”。“放心吧，仅静脉手术就能养活你们。”曲乐丰自信满满地说。

国际化手术标准、高超的技术让长征医院的这个“微型科室”被广为人知。经过患者的口口相传和同行推荐，长征医院血管外科的患者越来越多。入驻长征医院的下半年，血管外科的3张床位已远远不能满足临床工作的需要。医院只能将另两层的贵宾病房借给血管外科使用，但即使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曲乐丰的团队依然创造了1年600多例的手术量。

在曲乐丰的带领下，血管外科规模和水平快速提升。2012年11月，长征医院新的血管外科病房建成。在科室规模逐渐扩大的情况下，曲乐丰始终坚持建设学科特色，他提出了学科建设三大特色。首先，在颈动脉疾病方面，他严格遵循自己提出的“4S”原则，对颈动脉疾病患者根据全身情况、并存病情况、局部解剖和病变情况以及患者的依从性和家庭经济情况等，采用个体化手术方案进行治疗，除了常规手术，更是对疑难复杂的患者进行挑战。响应国家卫计委号召，在全国范围内推广新概念和新技术的颈动脉手术；其次，在大动脉疾病方面，他翻译了国际指南作为临床指导，参编了国际专著，应用“解剖固定”理论挑战复杂腹主动脉瘤，对于复杂胸主动脉病变，总结了六种杂交手术的方法，提出了应用大口径编织裸支架重塑真腔并塑形覆膜支架远端的概念，初步的临床随访结果令人满意，应用前后烟囱技术以及双侧裸支架长段逆向烟囱技术保留分支动脉治疗复杂变异大动脉瘤，等等，对每一例患者进行全面评估，个体化治疗；在静脉疾病方面，包括静脉曲张、深静脉血栓、肺动脉栓塞等结合国际前沿技术，将多种微创方式联合，对患者实施个体化治疗。例如对于静脉曲张疾病，国内目前采用点状处剥、腔内激光和腔内射频手术、泡沫硬化剂三种方式，但均存在弊端。曲乐丰将这三种方式结合起来，各取所长，并结合患者的个性化需求进行调整，取得了较好的手术效果”。

就这样，曲乐丰带领团队让长征医院血管外科从一个仅有3张床位的小幼苗茁壮成长，因为拥有坚实的基础，现在已可与国内其他血管外科届佼佼者比肩。2012年12月，长征医院成为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颈动脉内膜切除术培训基地，为全军唯一的培训基地。近日，又成为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外周血管介入培训基地和上海市脑卒中临床救治中心。

“万里‘长征'初起步，绵绵‘血管'待保护，我辈‘团结'筑队伍，团结‘向前'蛇起舞。”2012年春节，华彩初上、万家灯火之际，回忆起长征医院血管外科的艰辛发展，曲乐丰不禁感慨万千，这首代表他心声的小诗应运而生。

后记：曾有一位首长这样解释曲乐丰的名字，“道路是曲折的、过程是快乐的、结果是丰收的”，现在看在的确名副其实。而师长们的一首诗可能更加契合曲乐丰的心路历程：曲径通幽，乐此不疲，丰而不满，行进不止。